”
宇崇修身形一晃,脑海中浮现出华宣帝至死都挂在脸上的那一抹笑容。
不多时一盆水被端了过来,杨瑞亲自擦干净了那孩子的脸,叹了口气道:“将军,不是太子,是姚丞相家双生子中的一个。”
宇崇修死死盯着这孩子一张俊秀的小脸,脑中茫然一片。
“这是……”杨瑞看着这孩子衣襟露出来的一角微微皱了下眉头,伸手扯了出来。
宇崇修突然睁大了双眼,他一把夺过杨瑞手中的帕子。杨瑞见宇崇修突变的脸色立刻示意身边的人离开。宇崇修颤抖着双手展开那方帕子,这方帕子本就很旧了,在夜色下被火光照耀的更显黯淡,饶是如此它在宇崇修的记忆中还是那样鲜亮。
“日后若有事相求便以这手帕为信物,吾必不推辞。”
宇崇修想起自己十年前托林乐清将这方帕子交给楚末裳时曾写在信里的那句话,也想起自己曾对楚末裳说过对她绝对言而有信的。楚末裳将这方帕子放在那孩子身上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她求他放过姚家的这个孩子。
除此之外,楚末裳再未给他留下只字片语。
火势扑灭后,宇崇修不顾杨瑞阻拦踩着焦炭一步一步的找寻,最终在最大的那间屋子里找到了两具尸体,若不是那支已经快要看不出样子的金凤镶翠步摇,宇崇修根本无法分辨到底哪一个才是楚末裳。看到那支步摇的那一刻,宇崇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支步摇深深的插在楚末裳的胸口,楚末裳是自尽。昔日的绝代风华如今却成了一具枯骨。
大概楚末裳到死都不知道宇崇修夺位的真正原因。
萧氏曾经的话清晰的回荡在宇崇修的脑海中。
宇崇修终于知道这十几年来自己错的多么离谱。萧氏说的并没错,楚末裳心里从未有过他。宇崇修终于知道华宣帝临死前的那一抹笑容中有多少的心满意足又有多少对他的怜悯,华宣帝是彻彻底底的赢家,楚末裳宁愿随他一同死去,却都不愿活着见自己一面。这些年来宇崇修一直都想不通为何当年他托林乐清交给楚末裳帕子的时候没有收到回信,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当时的楚末裳理所当然的将那封信和那方帕子当成了他作为一个兄长的关心和爱护。造化弄人,当初他托林乐清交给楚末裳的帕子如今救了她自己儿子一命。
也许太多事情冥冥之中早有定数,比如他的一厢情愿,比如今夜他面前的这一切。
杨瑞站在宇崇修的身边,早在宇崇修要亲自寻找楚皇后尸身的时候他就将周围所有的人打发去宫里别的地方了。他默默的看着自己追随了十几载,在战场上重伤到浑身是血也从不流一滴泪的铁血将军嚎啕大哭。
几根还没完全燃尽的木桩还在时不时的噼啪作响,凛冽的北风呼啸的声音掩盖了宇崇修的恸哭。
一个月后,忙完了登基大典的崇德帝独自一人去了淮周皇室的陵园。崇德帝在华宣帝与楚皇后合葬的墓前伫立了良久,他知道这种做法不可能洗尽自己心中的痛悔,但这已经是他唯一能为楚末裳做的了。
崇德帝从袖中掏出那方已经旧到发黄的帕子,他将它放到墓碑前的烛火上点燃,那些不会作为历史流传下去的故事将随着这一方帕子化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