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钺将空间留给了他们独处。
太阳西斜,橘红色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也将这素白装饰、没有半点人情味的病房烘托得温暖安静。
陆靖白倾身去吻言陌的唇,并顺势躺在了她身侧。
疼吗?
疼的。
伤口刚刚缝合,任何一点轻微的动作都拉扯的疼,但这点疼,远比不上心里的疼。
陆靖白将女人过于消瘦的身子揽进怀里,“还疼吗?”
言陌:“嗯。”
那枚子弹从她身体里对穿而过,言陌从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忍不了疼。
陆靖白又在她唇上吻了吻。
言陌的唇不复以往的娇嫩柔软,有些干裂蜕皮,舌尖刷过,还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现在呢?还疼吗?”
“……”
“言陌,”他收紧力道,将她更深更紧的揽进了怀里,抵着她的额头,沙哑的嗓音近乎呓语的低喃,“我也疼。”
陆靖白握住言陌的手,用力攥紧了贴在自己胸前,“这里。”
言陌的表情微微变了。
掌心下的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强硬。
她偏了偏头,“我已经几天没洗澡了。”
困意涌上来,陆靖白闭着眼睛将脸贴在言陌的颈侧,沙哑的嗓音里透出明显的笑意,“嗯,都臭了。”
他们刻意不去提龙哥、毒品、被囚禁的这四天,因为彼此都知道,这样平静相拥的时间已经不多,每一分每一秒都舍不得浪费。
言陌的精神状态还很差,苍白的脸上黑眼圈很重,耳边,男人的呼吸逐渐绵长。
他睡着了。
言陌知道,陆靖白其实一直在强撑着。
他在等她醒来。
言陌直勾勾的望着顶上白色的天花板,视线涣散,脑子里空白一片,连肩膀上的疼都几乎已经忽略了。
下一次毒瘾发作是什么时候?
按这次的经验来看,应该是明天吧。
但陆靖白只给她注射了三分之一的量,也可能撑不到那时候吧。
言陌闭上眼睛。
当时的画面在脑海中清晰的展现。
直到现在她才清清楚楚的意识到,自己那副模样太狼狈了。
言陌将被陆靖白握住的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来,刚有动作,男人便下意识的握紧了手。
身体一怔,像是突然从梦魇中被惊醒。
他睁开眼睛,眼白上通红的一片,盯着言陌看了几秒,似乎才完全从梦境中清醒,“怎么了?疼?”
言陌摇头,避开他的视线,“不是。”
“那是不舒服?”陆靖白了解言陌的习惯,再累再困都要冲个澡再睡,“我让护工进来给你洗澡。”
言陌的手被陆靖白紧紧握住,源源不断的热量从他的掌心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像一团烫人的炭火。
“陆靖白,”她拉住他,声音战栗不成句,“送我去戒毒所吧。”
“……”
男人抬到一半的手慢慢的僵住了。
终于,还是提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喉结快速的滑动,半晌,陆靖白才沙哑的开口,“我已经在联系了。”
虽然他竭力压抑,但还是有轻微的颤音溢出。
言陌:“如果戒不掉……”
陆靖白捧起她冰冷的脸,看入言陌漆黑的眼底,神情坚毅,“不会戒不掉的,言陌,只要你足够坚定,没有什么毒是戒不掉的。”
言陌对毒品的认知不深,但也不是完全不懂。
海洛因之所以被称为毒品之王是因为成瘾性最高,对身体的危险也最大,并且复吸率远高于其他毒品。
要戒其实不难,顶多难受个三五个月或者一年两年,但之后呢?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在无数个寂静无声的夜里,谁能保证,她这辈子都能意志力坚定?
最难戒的是心瘾。
这一点,她知道,陆靖白肯定也知道。
“知道秦时复吸的时候,我怨过他,觉得他辜负了秦慕的期望。”
言陌勾了勾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但她的眼睛里却是一片宁静,仿佛是自我厌弃般,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戒得掉戒不掉在这一刻对她而言,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陆靖白环抱着言陌肩膀的手紧了紧,“你和秦时不一样,那时的他一心想找到当初引诱他父亲吸毒的人,没想过要戒毒。”
“找到了吗?”
“不知道,他没说过。”
“恩。”
言陌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陆靖白一遍遍抚摸着她的脸,“你之前没有吸毒史,龙哥的目的不是让你死,注射只是为了让你快速成瘾,量不敢大,所以言陌,相信我,会戒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