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那声音渐渐不见,安如才从被子里翻出来,由着丫头们更衣梳头,幽幽听着窗外雨涟涟,是不是没有怀着孩子,就能同他到处走动呢?低头瞧了瞧腹部,还是抿着嘴笑了。
闹了一场,尽皆疲惫。
直待江南暖意绵绵,柳摆枝摇。
安如认了王妃为母,当成正经的主子养在这边,平日里那老金陵王根本不理会府内女眷的烦杂俗务,听说是当年青州刺史的遗孤,大手一挥,便将安如临时寄居的金陵邑北苑的别馆指给这个半路女儿。郁城佑兢兢业业地安排好她的一切起居行止,更是防贼一般防着那两个贼小子。
那个女人是毒药,既不能吞咽,便最好远离。
这个女人好久都没活得如此惬意。那一阵子的噩梦像只耐人寻味的苍蝇,时而飞来时而不见,你不喜欢,可你也无法避免。
安如躺在摇椅上悠悠地听着荷塘里雨打睡莲的味道,听着入了迷。
这个时代没有戏,却处处透着一般咿咿呀呀的浓华味儿,你可以不喜欢不适应不能投入,却可以慢慢的尝,浅尝。好似大梦一场,累地人心里失了力。只是还好,这里有关心自己的,有爱着自己的,便暖地人心里了。
要自己爱自己。
因此安如越发闲置,整日整日的不得用,只有逢五逢十才能出门透气、进王府陪“母亲”说说闲天。
“准备好了么?”安如懒懒地说着话,“别再那么大张旗鼓的,至多绕走人少的道,每次都那么大仪仗的。”
末蕊伏在摇椅边上为安如揉捏着浮肿的双腿双脚,笑吟吟道,“您还说呢,如今只要您出门谁敢放轻松?真是不能再少人了,再说,世子爷的亲兵,奴婢可没那个胆子去招惹。”
安如眼镜也不睁,“哼”了一声,再不说话,可心里还是十分受用。
末蕊就知道如夫人的小心思,笑道,“您放心吧,那些人虽说脾气硬,却也不会平白惹事,纵是做得不妥,咱们再去补救也来得及——”
“如夫人。”菱儿从台榭下提裙上来,福了福身子笑道,“王妃遣人来说今日不必过去,拣那一日出了日头在过来。”
安如由末蕊扶着站起身,抚着便便大腹叹了一口气,“人呢?”
“碧珠姐请着青鸾姐在偏厅内喝茶呢。”
“嗯。”慢慢踩着步子挪至亭榭里内,“再过一段日子怕是想去也走不动了,天阴阴的也好。那个什么郡主过两日就要来了,到时候就是紧着我去,我都不情愿呢。”
末蕊无奈一笑,“您偏爱清静。”只能侍候着穿戴齐整,下了亭子便乘坐了小轿往外头坐了马车,一行大队车马由北苑往城内王府去了。
安如乘坐着的是繁生贴着心命人整治的八宝攒瑛华盖车子,坐上去十分省着颠簸,又加了无数层的褥垫在里头,总是要让她舒服。末蕊在车内侍奉,碧珠、菱儿、箴儿并前来传王妃话的青鸾丫头一起,坐在后头的马车上,其余大小丫头再一辆车子。前后均有金陵王卫兵拱拥不敢懈怠。
谁知走在半路上还是出了小事儿。
听着外头声音已经是金陵邑的行市内,吵吵嚷嚷的买卖声不绝于耳。车队略略停了一阵,很快前头就清空了道路,继续前行。
安如闭目养神,心中既有赞叹这些卫戍兵的办事效率,也有顾虑,不禁问道,“不会仗着势欺负百姓吧?”
末蕊手中顿了顿,细细想着,答道,“应当不会,谁不知道这是王府的车子,谁见了不避三分,您别多想了。”慢慢地为安如捶腿,笑道,“若是不放心,我唤了方首领过来问一问?”
安如摆手,“算了。”又问,“青鸾可说了今日母亲请的是哪位作主?”
末蕊道,“应当还是上次那位,《宝峰记》不是还没听完么,想必是要接着听呢。”
安如睁开眼嘴角勾笑道,“那个咱们都听了多少回了。……末蕊,你信神佛么?”不等她回答,便含笑说道,“我原先是不信的,千福寺的大师将我安置在那个一心斋内闻了整整一日的沉香火燎,谁想到头来还是魔魇了那么一场。”说着,目光瞟向车窗纱帘之外,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可无论怎么说,那么厉害的发病,这个孩子竟能完好无损的养到现在——”
末蕊顺着如夫人的目光柔柔地看向那鼓鼓的地方,亦会心的笑了笑,道,“末蕊也不知道该不该信,您信,末蕊也信。”
安如悠悠笑道,“可咱们最后还是要回扬州的。”别开脸,掌心轻轻摩挲着腹中孩儿,“大姐姐那一回送涵哥儿他们过来时候,你知道她同我说什么了么?”
末蕊心中一滞,惶惑地抬起头,那时候自己同如夫人才从那个地方被主子找到,连夜送来金陵王府,紧紧着次日大夫人便乘坐马车将涵哥儿并哥儿跟前侍候的人全全引来这边。要知道,涵哥儿名义上,已经是大夫人的嫡子了,若是趁着这时候将小主子养在跟前……可——
安如看着末蕊神色一变而再变,笑道,“《宝峰记》里头的柳生没能与严娘共生死,严娘在奈何桥上苦苦厮等,柳生挣了满堂玉笏,到头来严娘还是在奈何桥上苦候,而那柳生却最终得了佛缘长生不灭,这三生世间,谁能奈何地?”
末蕊笑道,“您断章取义,怎么不说柳生为了严娘的披荆斩肋?”
安如沉默了好久,直到听见外头唱诺的了,马车缓缓停歇,卫兵马蹄渐浅,等着管家娘子前来接人的空档里,才缓缓开口道,“严娘不在了,柳生还能拼杀走伐金甲提名;没有了柳生,严娘……你看,她什么都不是。”
“连鬼都做不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