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含笑坐在正座上,微微斜睇了一眼繁生,嘴角悄然上扬,待看清楚安如的模样,才不自觉地点点头:
好个玉华剔透,粉妆玉琢。
仿似半新的浅缃色小襦衫,青莲纹添花洋线细褶裙,隐隐红鞋。这些都被消化了,化的干净纯粹,只剩下那一弯含烟带怯的目,半合半开娇红半咬的唇,似嫩似柔的颊,纤束袅娜的颈,晶莹赛雪的耳,蕊珠含混的垂……竟也不是漂亮,再年轻貌美的不是没有过,再娇媚可人的不是没见过……眉眼含春却偏生又一双干净的眼神,难得。
大夫人但笑不语,心中却想着,怪不得这不结风情的爱重:平日里早就听说这位受着怎样的极宠,又繁生回了扬州府里,原就石人一样的愈发对男女之事兴致大减,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安庆也躲躲闪闪说好看,嗯,偏这一句说的准极,就是好看地。
老老实实的,安如多一步步走,少一步不挪,那竹玉说什么就做什么。不就是做个小妾的样子么,谁不会?偏安如就不大会。
她哪里懂那么多,电视上演的乱七八糟根本没一个正经标准。况且那繁生平日里宠的,哪怕要爬上他的头,他也会呵呵地乱笑,抱着护着还要叮咛着让她小心点爬。
哪里知道规矩是个什么东西!
繁生一眼就看出这小女人满身的不自在,分明就是装出来的端庄。很快从安如身上溜了一圈下来,正经坐在那里,把玩着手中的佛珠。
忍不住又瞟过一眼:这个小笨蛋。
大夫人对安如微微一笑,又扫见繁生的紧张样,不由得心中叹息,他哪里在小妾进门敬茶时候在过场,还如此掩饰地攥着那串佛珠!转瞬即逝的伤感后,仍旧是那个娴雅高贵的妇人,举止形容不尽。
早有丫环拿了一蒲团放在正堂之下,另两个丫环俏丽的并排,均手托漆盘,一个青缎短褥葱黄绫垂裙的是茶盏,一个流云撒花的直角裙以锦帕遮掩托盘。安如心道,敬茶。
是敬茶。
乖巧可人,迈着小碎步,款款下跪,那样子虽则工整,却也生疏青涩地紧,老老实实的按着规矩。磕了头,递了鞋脚,过完四礼,又重新跪在大夫人跟前,安分的从婢女手中端过茶碗,却又在端起的高度上犯了混,端过头顶的话,脑袋上没眼睛,万一水平斜了撒出来怎么办——
真是瞎担心。
自以为聪明的,慢慢儿来,一下下端起,抬高,只放了慢动作一般认真,心中却想着,你自己觉得高度够了就过来接吧。
大夫人含笑看着这个小女人小心翼翼的笨拙动作,早知她是获罪连累的千金,心下已叹息过,温和地从她手中拿过茶盅,将茶抿了一口,放置一旁。
说了几句体面话,又示意婢女将那见面礼掀开,一副做工极为妥帖的金三事儿,让后面的末蕊接了过去。
安如重新回到之前站立的地方,竹玉亦退回大夫人身边。
简直就是迅速,安如都没想过竟会这么快就完了!
一切诡异的正常。
大夫人叫丫头拿了绣墩与她坐,让了几次才小心沾了边坐下。又吩咐了众丫头媳妇们上前见过,让喊了“如夫人”。
繁生满意地很。
这小女人仍旧乖巧作派,越发的顺心的手,不转睛将一众人早打量了个遍,记不得面孔只拿衣裳样式分派,尤其是大夫人跟前立着的四位大丫头一溜过去,松合、竹玉、梅阡、菊音均留意还了半礼,堂下穿戴周正鲜亮的媳妇上来跪拜时也留着些体面。
末蕊也眼内精明,将早准备好的荷包不同样儿的赏了下去,宾主尽欢。
安如微笑不语。谦逊是本分,原本就不把等级制度当回事儿的安如,这回子瞧众人的和善样子一看就只是从心底不曾看低,竟也赢了些许称赞。
过场走完,繁生甚是满意,面儿上仍旧稳重,跟着说了些恪守、遵道之类的话,便不再多事,只身往外面去了。大夫人的为人他还是知道的,心里不觉有它,只管放心甩手去了外书房。
外面保庆一径候着,与一众小厮拉着距离,低声将意哥儿的回事相报,“陆头原先住过的太平坊那地儿正也巧空着,九爷瞧那里与西大街紧着,又方便,谁能敢在那边生事不成,况这园子本已内眷往来不便,又大夫人极重礼——”
繁生心中想着也不错,沉吟片刻便应了下来,只说,“让传庆来这里侍候,你去看着他的,不胡闹便罢了,真要专门寻热闹的,你给我打也打晕了拖回来。”
保庆一愣,这哪儿下得去手呀。
“人现在哪里?”
保庆垂手,“外书房,小库,安庆跟着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