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的空气清新而冷冽,光线也要明亮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夜幕中的那轮新月,似乎朦朦胧胧地笼罩着一层红se光晕,照耀在地势起伏的盐硷地上,远远望去,就彷佛一片冻结的暗红se血海。
我们踩在这片「血海」之上,快步走出空无一人的营地,走出那个奇怪的集装箱卡车的包围圈,笔直地往来时的那座沙丘走去。
席卷在旷漠里的寒风似乎b之前更加猛烈了,气温好像也变得更低了,嘴巴里呵出来的气息都是一团团白雾。
我抱着肩膀冷得哆嗦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走在前方的萧然。
他只穿了一件背心,肯定b我还冷,我在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衣服外套还给他,而就在这时,视线中忽然滑过一抹黑影。
我顿时停下脚步,警觉地转过头。
可是苍茫夜se之中却什麽都没有看到,而凭着刚才残留在脑海中那一瞬间恍惚的记忆,看那抹黑影的轮廓,好像……是一个人?一个孩子?
我皱着眉,驻足在原地。
「怎麽了?」萧然回头看我。
「没,没什麽。」
大概是错觉吧?这片寸草不生的沙漠里,怎麽可能会有孩子呢?
我摇了摇头,一边思忖着,一边继续往前走,可是刚走出没几步,却突然间「砰」地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在了盐硷地上。
「喂喂,你也不用紧张成这样吧?」萧然望着我笑了笑。
是因为紧张吗?我狼狈地抬起头,声音有点发抖。
「不、不是的……刚才……刚才好像有什麽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踝……」
「你说什麽?」萧然突然间目光一沉,赶紧走了过来。
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猛一回头,可是身後什麽都没有。
我刚才脚踩的地方,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盐硷地而已。
难道又是错觉?我愕然地瞪着那块被厚厚的盐层覆盖住的地面。
不,不会的!刚才的确是有东西抓了我一下,那种感觉非常清晰而且强烈,不可能是错觉。
萧然用手电筒往我的脚踝照了照,瞬间,我呆了一下。
因为我看到了自己牛仔k的k脚管上居然有一抹黑黑的五指爪印。
靠,这是什麽?我伸手0了0。
那抹黑爪印有点粘稠,就好像某种酱汁,但是闻起来有一gu腥味。
好恶心!我皱着眉,一抬眸,却看到萧然正蹲在那里用手擦地上的盐粒。
「怎麽,有发现?」我赶紧凑过去。
浮在盐硷地表层的碎屑渐渐被抹去,露出了底下那片平整而光滑的盐硷结晶层,远程手电筒的强光笔直地打进去,厚厚的「冰层」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泽,而就在这片通透的光泽之中,似乎隐隐约约覆盖着一小片y影。
嗯?难道是眼花吗?
我r0u了r0u眼睛,抬起头,却发现萧然也正在盯着这片y影看。
「这下面好像……有东西?」我不确定地问。
「嗯,好像是。」
萧然用手电筒从不角度照shej1n去,可仍然看得不是很清楚。
那片y影大约有一个拳头大小,颜seb较浅,灰蒙蒙的,也看不出来轮廓。
我研究了半天,说了句:「会不会是原本生活在海子里面的鱼类?海子乾涸以後就被凝固在了盐硷层里?」
「不会,盐硷层又不是防腐剂,如果有鱼类的话,早就已经腐烂分解了。」
「那这里面会是什麽?」
「你想挖出来看看吗?」萧然笑望着我,挑了下眉。
我一愣,摇摇头,说:「才不想呢。」
随即,我又看了看自己k脚管上的黑爪印,心底里浮起一丝隐隐的不安。
「算了,快点走吧,这地方总觉得有点诡异。」
说着,我刚要站起来,可是眼角的余光一瞟,却突然吃了一惊。
因为我发现「冰层」里的那片y影居然变大了,颜se也变深了!
靠!怎麽回事?那东西居然还会变?
萧然看了一会儿,说:「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面的东西好像在向我们靠近?」
被他这麽一说,我突然之间抖了一下。
确实,如果这是一片湖泊的话,那麽这里面的y影,就好像是某种东西正在飞快地从湖底往水面浮上来,所以才会面积愈来愈大,颜se也愈来愈浓。
「好、好像是诶,难道这地底下的东西是活的?」
我愕然地瞪着眼睛,而就在这句话问出口的同时,我发现「冰层」里的y影已经完全变成了浓墨一般的黑se,轮廓也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椭圆形的东西,大约一个盘子大小,渐渐地,「盘子」中间有一部分凸起,两边各多了一个小孔,下面多了……
好像是一张嘴?
靠!这、这是一张脸!一张黑se的人脸啊!
我和萧然都吃了一惊,赶紧往两旁一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张黑se人脸突然从「冰层」里整个伸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双手,它探出半个身t在「冰层」外,满脸满身都覆盖着sh嗒嗒的黑se粘ye,就好像正在融化的岩浆一样,一层一层地往下剥落。
「咯、咯咯咯、咯咯咯……」
也不知道是从它喉咙里还是关节发出来的声音,黑se人形伸展着双臂,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sisi地抱住了我的小腿,将我一点一点地往「冰层」里拖。
我被「它」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一gu腥臭熏得几乎要窒息。
「靠!别碰我!你taade也长得太恶心了吧!」
我又惊又怒地飞起一脚猛踹到了「它」脸上。
这东西被我踢得脸都变了形,发出了一声刺耳怪叫之後,迅速缩回了「冰层」里,就好像渗透进去的yet一样,眨眼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啧啧,真厉害,我以後是不是可以叫你鬼见愁?」萧然居然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滚!」我恼火地瞪了他一眼,道:「还不快跑?说不定等一下这东西又会爬出来了!」说着,我猛一个转身,却突然间呆住。
因为我看到身後那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茫茫盐硷地上,正陆陆续续地冒出来一个个圆圆的黑se脑袋,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每一张脸上都流淌着漆黑浓稠的粘ye,嘴巴里发出「咯咯咯」的机械声,挣扎地一点一点往外爬。
天!居然有那麽多!
我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被萧然一把拽住了手臂踉踉跄跄地往回跑。
我们又被b退回了矿队营地。
「怎麽办,现在跑不出去了,那是什麽东西?会吃人吗?」
我一筹莫展地回过头,却看到萧然从营地里捡了一把铁锹扔过来。
「你打算g什麽?」我接住了铁锹,不解地看着他。
萧然又找来另一把铁锹,握在手里挥动了几下,摆了个打bang球的姿势,痞痞地笑着问:「喂,打地鼠的游戏你玩得好不好?最高拿过几分?」
「哈?什、什麽?打地鼠?」
我有点跟不上他那跳脱又奇妙的思维节奏,只能一头雾水地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他已经举着铁锹冲了出去。
「喂、喂!等一下!」我大喊了一声。
「快点跟上!跑丢了我就不管你了喔!」
扔下这样一句莫名的话,转眼间他已经冲出了十米开外。
於是我只能一咬牙,赶紧跟在後面飞奔过去。
彭,彭彭彭,彭,彭彭……
满身挂着粘ye的黑se人形好像殭屍一样从四面八方向我们围拢过来,萧然握着铁锹,左一下,右一下,一边往前方的沙丘直冲,一边用力挥打那些人形的头部。
而被重击到的黑se人形发出一声声惨烈的嚎叫,纷纷潜回了「冰层」里。
原来如此!打地鼠!真是亏他想得出来!
明明就是这麽惊心动魄的可怖场景,被他这样一b喻,却让我有点想发笑。
不过,现在还不到笑的时候,危情可能一触即发。
我握着铁锹,紧跟在萧然身後,看到那些想从「冰层」里si灰复燃再次冒出头来的人形,便冲上去猛力一挥,「彭」地一声,被打到的人形尖叫着又再次缩回去。
就这样,我们一路「劈荆斩棘」,在密密麻麻的黑se人形包围圈中杀出了一条直路,头也不回地一口气冲上了来时的那座沙丘。
「怎麽样,你打了几只地鼠?我有四十七只。」
萧然笑着将沾满黑se粘ye的铁锹在手里转了一圈。
我撑着膝盖喘息了几下,愕然地抬头看看他,不可思议道:「你竟然还数了?靠!你的变态指数真是再次刷新了我的世界观……」
萧然哈哈笑了起来,抚乱了我的头发,道:「看你刚才玩得很开心嘛。」
「滚!我才没有在玩!在玩的那个人是你吧!」
我对着他转身爬上沙丘的背影吼了起来。
该si的,他真的以为这是打地鼠游戏吗?刚才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那些浑身发臭的东西拖走的好不好!不过,那到底会是什麽呢……
我站在沙丘上,疑惑地回头望过去。
那些恶心的黑se人形已经开始一个个逐渐缩回了「冰层」里。
不一会儿工夫,白茫茫的盐硷地上又恢复到了一片si寂。
迎着凛冽的寒风,我凝眸眺望出去,却忽然在明亮的月光底下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抹人影,那是……一个孩子?
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没有穿衣服,光着身子赤着脚,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一片白se的盐壳之地上,微微歪着头,两只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我。
天呐!这里居然有个孩子?
我大吃一惊,赶紧叫住了萧然。
「喂,等一下,你快看,那里有一个——」
我回过头,伸手一指,却突然间顿住。
「有一个什麽?」萧然望着我。
而我却回答不出来,因为手指的方向,空空荡荡,什麽都没有。
萧然看了看那片白花花的盐硷地,问:「你看到什麽了?」
我懵了半晌,喃喃地说:「没,没什麽。」
刚才那个孩子不见了?还是他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难道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我感觉头脑有点昏昏沉沉,愣在那里呆了一会儿。
「走吧,回去还有很长一段路,看来今晚是别想睡了。」
萧然拍了拍我,我点点头,一声不响地跟在他後面爬上了沙丘,可是一边爬,一边仍然不甘心地回头看看。然而,直到我们翻过了那座高高的沙丘,彻底离开了那片诡异的盐壳之地,那个孩子却始终都没有再出现过。
回去的路我不认识,只能跟着萧然走,他带了一个指南针。
大概是因为现在b来的时候要疲惫得多,t力也差不多耗尽,所以我感觉我们好像花了更长的时间,而且来时是顺风,此刻是逆风而行,我低着头,顶着猛烈的寒风,几乎走三步退一步,被弥漫的风沙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萧然伸手拉住了我,笑着说:「别走丢了,不然我没办法跟你哥交代。」
「你当我三岁小孩吗?」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说,「喂,你有没有发觉……刚才盐硷地里的那些黑se人形好像……好像……」
「好像那些失踪的矿工。」萧然接过了我的话,脸上的表情仍然很平静。
我却是微微一怔,赶紧道:「果然,你也有这种感觉吗?因为我看到好几个人形的脑袋上似乎还戴着圆圆的安全帽……」
萧然点了点头,思忖道:「嗯,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营地里突然间失踪的那上百个人,应该都在那片盐硷结晶层底下。」
我茫然地看着他,彷佛在听天方夜谭,喃喃地说:「这怎麽可能……」
萧然看了看我,微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这世界上没有什麽事情是不可能的,有的只是你想不到而已。」
我愣了一下,同样的话,二哥曾经也说过。
他说,静流,你知道吗?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就好b一片陷落在黑暗中的无边无际的浩瀚宇宙,人类只不过是拿了一支小小的手电筒,历经数百万年的探索与发掘,仅仅只是照亮了眼前的一小部分而已,还有更多更多的未知,超越在我们的理解范畴之外,所以,永远不要说「不可能」三个字。
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麽,二哥的这番话,突然又在脑海中清晰地回响起来。
我咬着嘴唇,不再说什麽了,沉默地在沙地里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接近黎明时分。
大漠里昼长夜短,日出要b其他地方都来得早。
大约才清晨四五点,远处的地平线上便有一轮火红的朝yan喷薄yu出。
我站在一座高高的沙脊上,面向东方。
四周的黑暗正如cha0水般纷纷退却,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明亮起来的万丈金光,照耀在连绵起伏一望无垠的沙海之上,场景蔚为壮观。
我被深深震撼到了,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脚步,凝望着冉冉升起的日出。
萧然一声不响地在原地等了我一会儿,然後笑了下,幽幽地说了句:「还真是个小p孩,这麽容易就被打动。」
我皱着眉,「啧」了一声。
这世界上就有一种人,专门喜欢煞风景,无疑,萧然就是。
我也懒得跟他抬杠,翻了个白眼,便自顾向不远处已经能看到帐篷的营地走去。
「静流!你到哪里去了?」青青一看到我便立刻远远地飞奔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臂,急着说:「不好了不好了!我们见鬼了!你快点过来看!」
「什麽?见鬼?」我一愣。
鬼?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我相信大概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与二哥和萧然那些超越常人的思维方式有所不同的是,从本质上说,我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论者,相信一切怪力乱神的奇异现象都可以得到一个合理的科学解释,可是自从来到这片沙漠之後,我所认定的信仰与真理正在一点一点地被瓦解。
刚刚才清晨五点半多一点,天边的朝yan却已经如同一颗熊熊燃烧的火球般,迅速为这片广袤的h沙之地升温加热。
我们一群人全都聚拢在帐篷边,谁也没有说话。
萧然正蹲在一辆越野车的左後轮旁,检视着地面。
一夜间,车上六人份的食物和水全都不见了。
没有人听到动静,只是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车胎旁的沙地里有一串脚印。
是的,没错,是真正的脚印,而不是鞋印,是因为那个偷食物的贼,并没有穿鞋。
异常宽大的脚掌在柔软的沙地里留下了两排大约五六公分深的凹陷的足迹,足迹的轮廓和边缘非常清晰,甚至连十个脚趾的形状都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