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国浮沉,棠棣合欢。
琼宵独醉,环顾香江如画。
氤烟飘浮升腾,平流雾向东边漫漫涨涌弥漫海面,横亘在天海界线,往更远处蜿蜒伸展。
九龙塘及新界大围之间,有一座由熔岩形成但不足五百米的精神高地,巍峨狮子山端坐于一条共同血脉原点,面向九龙西边,谱写香江不朽名句,见证港岛风云变幻。
近百年来,这片土地被割让、被占领、被殖民、被迫成为自由港。
在经过开埠经商、移山填海、以无数血泪肉身造就洗净铅华,逐渐成为一颗耀眼东方明珠。
北角大厦高楼饱经风雨,货柜船由鲤鱼门驶入维港,筲箕湾随之映入眼帘。市区空域狭小启德机场附近,「三不管」九龙城寨五毒俱全,妓院烟馆林立,赌档不分昼夜,无牌牙医盛行,更是帮派盘踞大本营。
五十年代,「五亿探长」吕乐暗中建立黑帮相关贪污机制,「警察管黑帮,黑帮管治安」已然成为常态。
七十年代,经济起飞迅猛,本地繁荣的夜场、赌场、色情行业等领域,成为黑社会实现利益分水区。
八十年代,黑帮组织随着社会发展不断演化,黑恶势力在各行各业就像是细菌一样,几乎是无孔不入的渗透。
和合图、忠义会、洪兴社、东英社都是声名在外的大帮会,而在无数帮派扎堆的港岛,人员不足三千的和字头义堂却独树一帜。
四十年代,和义堂在西环三角码头成立,由一群搬运工、人力车夫、联合附近牛房屠夫和市场小贩组成,帮派自力更生,始终偏居于港岛西面与世无争。
处在动荡年代的香港,无数江湖豪杰前赴后继,刀前拳下搏出头天,最后能成功站上顶峰的人,皆是命运安排。
和义堂现任坐馆刘锦嵘,花名牛嵘。
一介杀牛房屠夫出身,剽悍勇猛,脾气极臭,曾打遍港岛西区无敌手,又在几大帮派环伺之下称霸西环。虽将强兵弱,但他却在逆境中为和义堂回天续命,傲立江湖丛林,令众人心生敬畏。
八十年代至今,和义堂的主要势力范围是上环和西环。
位处西环的三角码头向来都是苦力云集货如轮转,多年来孕育无数江湖豪杰名震红港。
西环尾一直是和义堂根据地,当时有不少在码头工作的苦力和附近咸鱼档的工作人员,大都是和义堂的弟兄。然而苦力聚集,也自然就有不少「海鲜档」和粉档出现,且都由和义堂掌控。
而在很早之前,三角码头最主要收入就是毒品。
毒品交易在本埠源远流长,几乎都经由水路进入香港,也是在此处上岸接驳,且三角码头的毒品可以说是全港最低价,足以吸引整个港岛的拆家和道友来此交易,和义堂更是借机大捞特捞。
十二月的香港,气温已经逐渐降至七度,海风凛冽,却吹不开层层白雾。
几日前,油麻地白加士街一楼凤惨遭杀害,腹部连中三刀毙命,起初两凶手只是劫财劫色,因恐被认出继而杀人灭口,其后两人狂斩死者二十二刀,至今未被警方抓获。
一时间,各类欢场女郎人人自危,恐惨遭毒手。
午后,身材高大的长发男人推门而入,领着三个身材窈窕的小姐走到办公桌前。
“耀扬哥,这几个是刚从富丽华过来的。”
老板椅上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逆着光,几缕挑染金发遮挡住他微睁的凌厉眼神,铂金古巴链横陈在笔挺锁骨处,敞开的衬衣领口能看到他健壮的胸肌。
雷耀扬上下扫视了办公桌对面的女人几眼,但似乎是兴趣不大的样子。
男人慢悠悠,从绿色软烟盒中抽出一支棕色的细长More雪茄衔在唇边,又将老板椅转回背对众人。
Dupont打火机独有清脆叮铃声回响在房间内,袅袅烟雾飘浮盘旋在空气里消散些许后,他才懒懒开口:
“…搞半天,富丽华就是这样的货色?”
“我以为多靓…”
三个女人愣在原地,听到这话后互相对视了几眼,全都唯唯诺诺不敢搭腔。
“Power,分到金涛阁或者新都会都行,以后这种事你们自己看着办,不用特地来问我。”
桌前男人应允一声,又将几人带出室外。
富丽华是对头广联盛在深水埗的骨场,这几个小姐样貌其实也还算标致,只不过嫌那边待遇太差,加上最近歹徒横行,她们通过关系暗中跳槽到口碑相对较好的和义堂旗下来。
本以为雷耀扬会有兴趣,但Power看他一脸清心寡欲的样子,都怀疑他最近是不是开始吃斋念佛,似乎好久都未近女色。
时间已经接近九点,又是一夜纸醉金迷的开端,在本埠,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规模的欢场。
芬兰浴、夜总会、酒吧、马榄、麻雀馆几乎是闭眼走路都能撞到一家。
五光十色霓虹招蜂引蝶,寻欢顾客便纷至沓来,除了名声最响的旺角、砵兰街、油麻地外,大角咀、深水埗及上海街一带也甚是热闹非凡。
色彩斑斓的招牌阵下,挤满小贩摊档,沿途叫卖声不断,铁锅中鱼蛋牛杂翻滚,煮得咕咚咕咚冒,街边流莺眉飞色舞,着装暴露搔首弄姿,完全不同风格形式的「即买即食」。
有识途老马来此寻花问柳讨价还价,但说什么也不肯为胯下软趴趴子孙根多出几十块,一句仆街一句贱货,三言两语就吵得引起路人驻足围观。
站在大英豪酒家门口几个闲聊马仔碰巧凑上这热闹,时不时起哄挑衅为激烈战局再添把火。
嬉笑间,一个眼尖细佬立即拉开玻璃大门,只见雷耀扬身光颈靓跨步走出,将门口擦得锃亮的银白色佳得利Eldorado缓缓开离砵兰街。
转眼间已离家八年,雷耀扬自十七岁起便只身踏入黑金江湖,加入和义堂后,拜门罗汉。
凭借过人智慧和那张巧舌如簧的嘴,他在社团内战绩显赫,十多年前被洪兴抢走的泊车、看场业务也在短短几年时间内被他尽数夺回。
在二十五岁这年,他已经扎职社团四二六红棍,并且拥有了自己的第二间车行。
金涛阁和新都会都是和义堂在附近的两间骨场,目前都由雷耀扬负责,这种所谓让男人「放松」的地方,自然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按摩。
而靠这种营生大捞油水的黑帮自然是深谙其中门道。
只摸不做的「鱼蛋档」美其名曰:「康乐中心」或叫做「茶室」,又用「女子美发厅」招徕低端客户,抑或是将一间间骨场装修得富丽堂皇合法牟利。
他们总是能钻各种漏洞绕过法律框架,作出一副正当经营的样子,掩人耳目躲避制裁。
银白色古董跑车停在上海街宝多金夜总会门口,前台泊车小弟远远见到来人是雷耀扬,立刻上前恭恭敬敬的连声叫着大佬,又小心翼翼接过钥匙把车开走。
入口处左边站着几个身材曼妙的女人聚在一起抽烟,袅袅薄烟升腾起又随风消散,鬼魅妖娆。
随着头顶处不断变换色彩的霓虹灯牌,光影仿佛在为她们重新上妆,覆盖在每张脂粉味浓厚的青春面孔,时而是蓝色,时而又变成紫色。
看见西装笔挺的男人走来,全都谄媚如蛇般簇拥而上,揽身揽势,往他坚实的臂膀上蜿蜒游走。
“雷生~好久不见…”
“耀扬哥,你好久都没来啦~”
其中一个金发碧眼鬼女见缝插针挤开另外几人,亲昵攀上雷耀扬胳膊,但好像香水味过浓,男人眉头微蹙了一下,不经意间抬手松脱掉。
“干,几周不见,怎么一个个都来发姣?”
他玩笑着,在几个女人簇拥下步入夜总会大门上了二楼,周围身材火辣精心装扮过的庸脂俗粉从他混迹江湖开始,早就司空见惯,甚至已经心生厌倦。
「无从抵挡只可以爱到发烧!」
「头晕去看医生医生在食蕉~」
「笑笑望着我说不需要退烧!」
「人狂恋中应该要爱到发烧…」
电视荧幕前,五大三粗的寸头男人搂着两个丰乳肥臀的陪酒女高歌,摇摇晃晃醉意十足的步伐在头顶镜面灯球的投射下更显逗趣鬼魅,身后沙发上坐了六七个气氛组观众,一直在为他五音不全的歌声拍手叫好。
服务生带着雷耀扬推门而入,众人目光纷纷转向他,几个辈分小的细佬急忙站起身相迎。
“啊哈哈哈——耀扬仔!我等你好久了!”
男人大笑着,将手里的麦克风故意插在身旁女人肉弹般的双乳间调戏一番,又走上前揽住雷耀扬,两人坐到身后皮沙发上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