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仍不习惯喊我爸爸,但是她对我显然已经等同于爸爸。没有我的日子,她已不能自主。两年来,她的家长会有一半的次数都是我去。而且她也乐意由我去。因为不管她成绩和表现如何,我从不批评她。
何婉清与我不同,如果天幼不听话或者看电视不吃饭不做作业,何婉清会批评她。直至她做到让她满意为止。
对于这点,我总是站在天幼这一边。我知道肚子饿了,天幼自己会去吃饭,作业她也会按时完成,偶尔拖延一下也没关系。何婉清责备我太宠天幼,我说:“我只有一个女儿,当然要宠了。”
我这样说过后,何婉清便无话可说。我知道,我如此宠爱天幼,其实何婉清心里很高兴。
两年来,我一直在学校与何婉清家里来回穿梭。这条路我走了不下百遍,很多时候我都感到自己已经很累。如此来回穿梭,不仅疲惫了身体,有时连精神也疲惫。
放弃何婉清的想法不是没有过。每当身心俱惫的时候,我都特别想放弃。不是不爱一个人,而是不知道这样爱下去有何意义。说到意义,我难免心生感慨。我记得,两年来,我对何婉清说了无数次的“我要你”三个字。却几乎没有说过“我爱你”三个字。
我想我为什么要何婉清,无非是因为爱。然而,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总不对她说“我爱你”三个字,而以“我要你”三个字代替。我知道这六个字,对我与何婉清的感情来说,没有区别。可是对于我自己,似乎意义不一样。
爱一个人有何意义我无法回答。我直接想到的结果是爱一个人,所以跟她在一起,并义无返顾。这显然不合理。然而对何婉清,我难免这样想。因为我是爱她的,所以我不能离开她。
我想,这还不是事情的本质。事情的本质依然是未来。两年前,我们担心的未来是现在。而现在,我们担心的依然是以后。未来似乎永远都存在。
其实我们始终担心的是年龄。当我到而立之年,何婉清已经过了不惑。如果这还不要紧,那么再过十年?再过十年问题肯定要严重得多。要是再十年呢?这些担心并非源自我,更多的源自何婉清。
我无可否认现在依然爱何婉清,十年后,也许再过二十年后我都爱她(其实我爱她一辈子)。可是,爱能维持什么?我突然发现自己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对未来没有信心。
所有这些,何婉清比我看得更清楚。但是她从一开始认为耽误我的前途,渐渐转变为害怕失去我,直至最近担心我会离开她。这个转变,对我其实是一种鼓励。至少,我不再害怕失去她。
可是,我呢?
放弃何婉清的想法,不止一次的有过。我想,那仅仅是想法么?
我无法确定没有她的生活会怎么样,更不能确定没有我的生活她会如何。我唯一确定的是我不能伤害她,我说过要照顾她一辈子。
若真的离开她,我将痛不欲生。
爱,或者责任,一样都没有少。
父亲对我不回去找工作没有大的异议,他用近乎沉默的方式默认了我的选择。母亲依旧像我上学时那样,对我千叮万嘱。他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我在外面做了什么,和谁在一起。关于何婉清,两年来我对他们只字未提。
两年里,我回了四次家。每次都是一个人回去。我曾要求何婉清跟我一起回去,但是都被她婉言谢绝。除了没有时间外,她更害怕面对我父母。
直到前不久的一天,母亲打电话问我是否要帮我介绍姑娘。我才向她提起了何婉清,可是我没说她的年龄,更没说她有女儿。
那一刻,我忽然发现,要母亲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很难。
父亲也许说得通,他比母亲少一些执拗。但是也难说。他不太爱说话,也不太会说话,每天说的话很少。我回家时,他也没跟我说过多少话。他总是用沉默或者吸烟来对待许多事情,把事情放在心里。
我想,也许我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先跟父亲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