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那墨色便无声无息在纸面上晕开,污了字迹。
唐今随手将手里那支毛笔掷进了一旁的水盂里,将污了的那一页扯下点在了烛火上,“随便找套笔墨,扔回太师府门前。”
管家唇微张,但良久之后,还是默默退了下去。
只是退出门前,他望着坐在书桌前目光沉寂,似乎在发呆的那道身影,还是不禁露出了些许哀戚。
……
唐今和孔太师决裂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
薛忱离朝,若无人制衡,这朝堂迟早变成唐今一人之言堂。
而今朝堂之上,能与唐相一党抗衡的,唯有孔太师。
只是也没有多少人想到,这对师徒之间最后居然也会以如此难看的结局收场。
有人早有预料,汲汲营营夤缘钻刺,也有人不免为之感慨唏嘘。
二十二年间,深恩负尽,曾经名扬京都的那位相府公子,而今也已面目全非,彻底变作了无人能认的模样了。
有茶楼说书人忍不住讲起早年间的故事,事情传到相府门前,那位唐丞相倒是未曾怪罪,只是言,若要讲她的故事,便要予她一份名声钱。
又是引得一群人感叹鄙薄。
但却也还是有人忍不住想听那过去的些许事迹。
最后,甚至还有人专门出了书,写尽了唐今这些年的经历。
当然,骇于唐今权势,这些人也还是老老实实递交了大半以上的银钱到相府。
唐今也让人买了两本书来看看。
看到内里一些内容时,她也是忍不住笑。
说什么她跟薛忱是两家长辈一起领着去孔太师门府前拜师的时候,一见如故成了好友的……
说什么薛忱幼年时就勇猛无比,有上将之才……
半纸都是荒唐言。
唐今翻看一会,也失了兴趣,将手里那据说是最为卖座的一本唐相传扔进了一旁的火盆里。
书页微卷,盆中很快燃起橙黄明火,一点点将那纸面上落满的一字一句吞没。
唐今走出院子,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
刺眼的阳光扎得她眯起了眸。
二十二年,深恩负尽,死生亲友……
也唯有这一句,不算荒唐吧。
眼眸中传来隐隐刺痛,唐今收回目光,抬脚离开。
……
……
昭绪二年年初,商军大败边夏,新皇大悦,召主将薛贺回京受封。
然,不等薛贺带妻儿老母起身回京,夏贼便再次犯境。
薛贺与其长子被迫留于边境平乱,只使下属护送一众家眷回京,代为受封。
新皇感念薛贺为国效力,护国心诚,免其抗旨之罪,并赐居大将军府,留其亲人居于京中。
也就是那一年,时年不过五岁的唐今有了一位新邻居。
在新邻居入住后的第五天。
在第二十五次听见那从隔壁院墙里传来的,如同小猫儿一样的哭泣声时。
唐今放下了手里的古书。
她走到墙边,拍了两下墙面,拔高了一些声音:“你可不可以不要哭了呀?”
隔壁顿时就像被人一下扼住了喉咙一般,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