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宋西历1854年12月,一队十字军护卫的大宋仿制的西洋四轮马车车队,带着漫漫的风尘,在夜晚来到了海京城门口的警察面前,从马车车窗里递给这些警卫身份证明,这些胸口胸后贴着“治安”二字的警察,这些全部从各种陆军裁减到警察组织的曾经士兵,在看了又看那证明后,在警官的带领下,全体立正朝着车队用西洋礼列队敬礼----车里坐的是他们的英雄和统帅----大宋北伐江西的大将:朱清正大帅。
“不要直接回府,绕着皇宫看看。”朱清正撩开窗帘,看着似曾相识的他亲手领着军队占领的都市,近一年没回来的他几乎不认识这个曾经的满清重镇了:尽管夜深了,但满街都是人,沿着新铺的横贯广州的马车道,中西店铺密密麻麻布满两边,到处是中国人和洋人,你在其他地方一年见的洋人也不如海京一路见的多。
皇宫,和他一年前离开的时候一点变化也没有,依然是叶名琛时候的总督府,只是它的对面,雄伟的天主教教堂、英美法商会馆拔地而起、还有大理石的中华怡和商会新总部,在总督府侧面墙上,不少年轻人在夜色里围着小门旁边的告示聚集着,那是自荐处,你按满清文明出人头地的地方,儒家熏陶的年轻人迫切而敏感的搜集着一切当官的条件,那些条件恨不得一天变三变。
除此之外,总督府旁边在深夜里也***通明的是庄家的双星服装店,他虽然远在江西作战。也听说过它地大名,这是为皇帝陛下制作洋装的地方,这个地方也成为了海京华人新贵定购洋装的地方,从他门口两个罕见的门卫就看得出,这地方不是一般人可以进的。
这这里,车队稍停了一下,一个亲兵跳下车进去双星询问朱清正预定的洋装。他在来之前就找一个身材和他相仿的士兵来这里定做了海京第一流地洋装。
靠着它的是天地会的一个银庄,朱清正睁大眼睛想看看是哪个江湖前辈有这个本事靠上皇帝,在他的家门口开设钱庄。
绕过繁华地总督府周边,回到赵阔给他的豪宅。这个曾经是广东满清某个管盐专卖的大官的豪宅成了海宋一个大宋的住宅,仆人变动的不多,但服侍的人却从一个肥差上地大腹便便的满清老爷,变成了一个大宋大帅。
他的妻子和孩子就在里面等着他。
他妻子是个满清官员的女儿,她的父亲被赵阔无情地砍头,但她却因为美貌被朱清正看上,成了他的娇妻。朱清正很满意自己的妻子,她是一个传统地女人,不仅美貌,而且还是小脚,更是对他言听计从。完全服从儒家的夫为妻纲的传统,而且不是仇恨朱清正,而是非常感恩戴德。她父亲的死认为是为了满清皇帝而死,而她和全家能活下来全是因为她被匪首朱清正看重。
她还曾经因为和皇后关系不错,因为赵阔的恩典,送他们夫妻在前线团聚几次。
在大大的庭院里,下车,他管家的儿子阿福为他殷勤而纯熟打开西洋式马车的车门,朱清正靴子一踩在地上,就注意到这个小子怪异的发式,他笑道:“阿福。你也剃发了?”
这个三辈子都在做大官管家地一脉单传地少年人。马上受宠若惊的愣了一下,然后看着这个主人握拳叫道:“老爷啊。为了陛下荣耀!我当然剃发了!不灭满清不蓄发!”
他老爹,这个院子一直地管家,还是一头长毛,看着这个不再听自己话的儿子,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伸手扶住朱清正的胳膊笑道:“老爷,您回来我们真是太高兴了。”
朱清正顺着老管家的手立到庭院里,看着满脸兴奋看着自己的管家儿子,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撂掉了自己头上的红色头巾,赫然也露出一头短发。
一瞬间记起了自己半年前慨然剃发的情景。
那时候,他面对怪异的洋枪队御林军合不拢嘴,在当晚的晚宴上,陛下的心腹爱将庄立忠不仅露出和尚般的短发,还给他一份报纸,新命名的大宋皇家邸报,上面头条就是赵阔削发、胡服骑射的新闻。
看了这文章的作者是新任宰相宦助国,朱清正马上明白了皇帝心里想什么,他知道削发的厉害:一旦削发,满清发型和大宋发型完全不同,而且不可互相转换,陛下御林军已经完全削发,这代表着,他们永远不会当逃兵----短发兵如何能在长发区域里逃跑?
中华对付拉壮丁和逃兵有很多法子,最历史悠久和最有效的就是烙印,在士兵脸上烙上自己的印记,你跑也没地方跑----后期太平天国在江浙地区拉壮丁就是这么干的,在居民脸上烙印,结果让西方记者在上海难民里看到很多不惜刮了自己脸皮的太平军逃兵,这些人下场极端凄惨,不仅太平军会杀了他们,清兵也不会放过他们。。
但没人想在头发上做文章,朱清正佩服的叹了口气:从满清辫子到太平军长毛,再到短发,完全顺理成章啊,而且在军队组织度方面,削发比脸上用烙铁烫上“大宋”更有用。
作为赵阔的心腹,朱清正当晚就找剃头师傅,在庄立忠窦文建面前,削短了头发:不仅宣示和满清势不两立,而且宣示对赵阔的忠诚,紧跟老板的脚步。
对此,李文茂和关巨那天晚上还脸色不好,他们不想剃发。
想到这里,站在自己家里,朱清正摸了摸自己不停剃成短发的头发,笑了笑:陛下永远是对的。在看到御林军洋枪队何等可怕后,日月军大将争着剃发,这不仅是服了陛下,而是一种认定大宋必然干掉满清地无比士气,作为统帅,朱清正只有欣慰的份。
院子里,一条小土狗很友善扑上来。朱清正倒不知道家里何时养了条狗。
“小青,那是老爷。一边玩去!”管家儿子阿福马上要过来赶小狗,还解释道:“老爷,这是我抱回来看家的。”
“没事。挺好。”朱清正点了点头。
小狗嗅了嗅气味,突然亲昵起来,摇着尾巴,围着朱清正靴子转起圈来。
“一边玩去吧。”朱清正笑眯眯的踢了踢这识趣的小狗,在管家的带领下,进到客厅,那里他的妻子已经满眼是泪地扑了出来。抱住了他。
“我”朱清正抬起妻子的小脸,拭去了她的眼泪,对方破涕为笑,她抱着他的腰又哭又笑地说道:“我每天都看报纸,我知道您一直大胜。但我还是害怕。”
“坐,这什么样子。”朱清正尴尬的看了一眼周围的奴仆和管家,后者马上识趣的叫上所有手下一起退了出去。让这对主人夫妇团聚。
朱清正是个虔诚的浸礼教新教教徒,但他身上却仍然保留着中华传统习俗,他不爱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喜好,直到外人走光之后,他的手才抱上了妻子地肩膀,轻轻说道:“我也很想你啊。”
“嗯,老爷您坐。”朱清正身材瘦小的妻子,踩着小脚,把相对她魁梧之极的夫君扶到正座上。自己跪在地上。去脱夫君的靴子,笑道:“您回来。一路上辛苦了吧?”
“嗯。看到了洋人汽轮船可以逆流而上,我进入广东,内地有了那东西后大吃一惊,我坐着来的。”朱清正摇头叹息。
“那是新开地英国人的轮渡,洋人进入内地了,报纸上有说。”朱清正妻子脱着他满是汗臭的靴子,却满脸笑意,说道:“我叫丫鬟打盆水来。”
“唉,你不知道为夫一直在忙着打造水师,逆流而上地冒烟船要是安上炮何等厉害,可惜你不懂啊。”朱清正看着欢天喜地的妻子摇了摇头。
“哎,对了,最近有个叫钟家良的人来拜见过我们,送了一个银的自鸣钟;何六爵爷说在海京给你准备好接风宴了,你有空告诉他一声;陈开大哥知道你要回来,昨天派人给送来这个,我供养在那里了。”妻子指了指正厅旁边一个香火缭绕的神龛。
朱清正一见差点背过气去,哭笑不得道:“你们啊!大哥送什么不好!送圣母玛利亚!他知道不知道我新教的,不拜玛利亚。还有你,怎么能当菩萨供呢?我们不拜偶像。”
说着赤脚走过去,一把拿出那胳膊长的圣母玛利亚,但马上吃了一惊,身体一弯,差点把那圣母掉在地上----太沉了!
“这是?这是?”朱清正指着那黄灿灿的圣母玛利亚惊叫着问妻子。
“纯金的。陈开大哥太见外了,我不要,他非得留下,说你们信教地喜欢这个。”妻子微笑道。
“喜欢?下地狱了!”朱清正打量着那玛利亚做工精致,里面纯金,外面用玛瑙宝石装饰,更牛地是圣母玛利亚的脸居然朱清正认识----不就是佛教观音脸吗!还踩着朵莲花!
“瞎搞!完全是拿佛教观音改地。”朱清正叹了口气,扭头对老婆说道:“算了,我明天拿去送给陛下,他是天主教,说不定会喜欢。”
“后面还有一堆礼物呢,我都不认识是谁,他们的名剌我都收集起来了,您自己看吧。”妻子把丫鬟送进来的水盆放在地上“您洗洗脚吧。”
第二天一早,双星裁缝店的老板周开源亲自来送洋装了---他本人就是现在海京布商行会会长了,晚上听说大帅朱清正要来取定制洋装了,这种人物哪里敢怠慢到用管家或者奴仆送货,天不亮自己亲自坐车来送了。
周开源,朱清正有印象,刚占领广州的时候。他们作为爱宋商人的代表曾经被赵阔接见过很多次。
“这不是周老板吗?你亲自来送货啊。”朱清正穿着袍子站在大厅里笑道。
“您是大宋无敌大帅啊,您要洋装,是贵店,不,贵行会地荣幸。”周开源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像个小伙计一样,亲自把衣服一件件从身后两个裁缝手里接过来。亲自替朱清正试装。
在自己家里那豪华的落地穿衣镜面前,在一群人的服侍和注视中,朱清正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他坐着把窄窄的西裤穿上。轻微的裤子折痕刷的一下拉直了,笔挺得好像不是布做的,而是铁做地。
这瞬间,朱清正在镜子里好像看到了那只高帽的御林军,在军乐队的鼓点中,几百人齐如一人朝前行进,几百条这种铁一般的裤痕在清兵眼前重重地砸下去。简直如同一只铁林出现在敌人面前,看着满脸煞白的清兵表情,背后的军营江西劳役们根本不会赌谁赢,而是赌清兵何时转身逃跑----是第一声炮响还是第一排枪发;
穿上法国进口的袜子,对于朱清正而言是个新奇和不舒服的体验。他习惯赤足,而这温热的感觉好像把脚伸进带毛的干草堆了,略带刺痒地触觉。让他有点不敢伸脚的感觉。然后是铮亮的黑皮鞋,他在穿上之前,很纳闷看起来这么硬的壳一样的东西,穿进去能舒服吗?不捂脚吗?
但是他耳边好像想起半年前,在新军杀得湘军尸横遍野后,他又高兴又难以置信地来到洋枪队军营,与其说是视察,不如说是观察和膜拜这新杀人机器。他因为是战争最高统帅,被请求给新军讲话和升职。当按照新的西洋军制为有功之臣升职的时候。面对后面整整齐齐坐在条凳上地怪异士兵,他的手有些颤抖的给面前的一个士兵别上连上的标志。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着面前那张同样兴奋和年轻的脸,尴尬的大将愣了一会,只好用自己惯用的问太平军士兵的口吻笑道:“刘定强,你升职之后拿到地赏金要干嘛?”